05年INFP武汉女孩,CQU美视电影学院编导专业23级,主混季汉/唐/中国历史/央三/琅琊榜/玄亮/靖苏/九五,本命丞相/胡歌/武皇/易安,汉服、诗词爱好者,最恨历史虚无主义

易安舒女(缘更版)

【诸葛亮|季汉】守护(一发完)

全文1w+,长篇预警,感谢你看到最后

   

以下观前提示

⚠️月英视角,各位诸葛夫人可自行代入

⚠️瞎编产物,文笔很烂,典型史盲

⚠️虽然是亮英但有玄亮元素,所以打了玄亮tag

⚠️私设月英真名黄烁,比亮亮小三岁左右

⚠️我可能有那个小标题押韵强迫症(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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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夫君,你守护大汉,妾身来守护你。

  若你化作定军山下的幽幽坟茔,永远眺望着陇右的巍巍青山,永远期盼着天下的太平祥和,我便化自己的生命为你墓旁一株千年不死、万年不灭的翠柏。我要为你遮风挡雨,与你永不分离。

  妾说过,妾要永远守护你。

  

  

  壹     吟梁父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我少年时最爱的地方,是襄阳城郊的一条小河,那里离我家在城郊的一间农舍不远。父亲从不对我严加约束,我又顽皮任性惯了,不愿意在城里的黄府待着好好做我的闺阁小姐,而是经常跑到城郊小河边玩耍,累了索性在农舍歇上一晚。我喜欢看农人们往来阡陌之间,有时自己也到田垄上走走,还能闻到清新扑鼻的稻花香。日子久了,也和那些农人们混了个脸熟,见了我都热切地打招呼,如同家人一般。后来我常想,那一个乱世之中,这样的祥和与安宁已是不可多得。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嗯……说来怪害羞的……

  这是我十五岁那年春天发生的事。一日,我又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独自跑去那条河边玩耍。忽而远处传来一阵歌吟,我仔细听了听,不像是本地口音。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墓,田僵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武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相国齐晏子。”

  二桃杀三士,相国齐晏子,原来是齐鲁之地的歌谣。只是在我听来,这歌声虽然优美,词也绝佳,曲调却分外悲伤凄凉。我心下不由好奇,便循着歌声找去。好巧不巧,前方似也有个陌生的身影向我走来。

  待那人走近,我方看清他的外貌。那是一十八九岁男子,怪眼生的,八尺有余,身形高挑,面如冠玉,弯眉似墨,双眼如炬,纵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也难以掩盖他卓尔逸群的气度。

  我心下思忖:这般人物,想来也不会与平日嘲讽蔑视我的凡夫俗子、庸碌之辈为伍。于是我走上前,大大方方地行了拱手礼——而不是女子寻常的福礼:“方才仆所闻歌吟,可是足下所为?”

  他闻言定住脚步,取下头上箬笠,朝我笑了笑,冠玉般俊秀的面庞染上了桃花娇艳可爱的颜色:“此歌名‘梁父吟’,乃拙作也, 见笑。”

  “无妨,仆只觉此歌时而宛转沉郁,时而激愤悲凉,似有不平之意。莫非足下因当世‘齐晏子’而忧耶?”

  “不瞒足下,正是此意。”他叹道,“目下烽烟四起,豺狼遍地,愚虽有攘贼除恶、扶保正统之志,却可恨形单力薄,无能为力,借故乡之曲聊以抒怀排思耳。”

  “先生所言,仆亦有同感。”我对此人渐生几分好感,一时兴起,不由谈天说地起来,“窃以为,大丈夫顶天立地,应无须眉巾帼之别,既行于乱世,均需以匡复王业、剿灭国贼为己任,坚守此心 ,九死不改,还太平于黎民,还盛世于天下。如此,方不负平生之愿。故依拙见,先生不妨在此耕读,静候明主,得而佐之,何愁大业不成?”

  “足下虽为女流,却有如此胸襟,愚自叹不如。”他闻言,满是敬佩地朝我一揖。

  “妾身失言,先生见笑了。如此谬赞,我怎当得起!”我有些害羞地回礼说道,“不过……故乡之曲?先生是琅邪人?怪生看先生眼生的。”

  我忽然想到,之前听人说过,来荆州投奔姨父的琅邪诸葛玄过世后,其侄亮、均躬耕南阳之野。几日前德操叔来家中做客,说起他新来的高足——自比管乐的诸葛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乃王霸之佐也,听他一念叨,我也不由得对此人产生了仰慕与好奇。想至此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眼前这位先生才智超群,一见便知为帝王之佐,又来自琅邪,莫非……竟是如此巧合?

  我的心不禁颤了一下,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胸腔,使我心下顿时如迷失方向的小鹿一般不知所措。

  “是,”只听他答道,“愚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乃琅邪阳都人也,为避徐州战乱,去岁方随叔父姊弟客居荆州。恕愚失礼,亦愿闻足下尊名。”

  “鄙姓黄,唤我阿烁即可。”我表面漫不经心,实则内心波澜四起,霎时竟不知接什么好。

  他又对我嘘寒问暖一阵,一时之间,我只感觉两颊似火烧一般发烫,也许此刻已经因他而变得绯红了罢。犹豫片刻,我只好随手拔下河边一株正茂盛的苇草递到他手中,勉强说道:“今日与先生一见,甚感投缘,得此良友,乃仆之幸也。若蒙不弃,此苇权作今日见面之礼,你我三日后再于此地相会,届时愿详闻先生之才。”说罢,不待他答应,我朝他一揖,努力压制住内心的躁动不安,转身离去。

  我以为他看出我三日之约乃搪塞之语,可还是执拗地前往,不想他亦来了,还携来一张琴,纤长的手指中握着的,正是我赠与他的那管苇草。

  “不想你还留着!”我又惊又喜。

  “亮虽年幼才疏,亦知‘投以木瓜,报以琼琚’之义。为报足下解语之情,今日特来抚琴而歌。”他笑道,从肩上包袱取出琴来,跪地而坐,置琴于膝上,手指在七弦之间撩拨着,不一会儿琴声便如淙淙流水,绕梁不绝。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我听着他的悠悠琴声,在一旁拊掌以和,心道,孔明,你的心思,我怎会不知。

       那日我们一齐坐在河边,忽略过路人异样的眼光,由论语左传、老庄墨韩,直谈到目下局势、各自经历。他还教我念会了那首他自己作的《梁父吟》。直到清澈的河水被夕阳映上了金色的余晖,我方与他恋恋不舍地道别。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我回家后发现自己呆呆坐在月色下的院内,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口中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梁父吟》的旋律——甚至不自觉地模仿着孔明的徐州方音。

  “烁儿,看来你今日见到孔明了?”方和着随意弹奏的调子唱完最后一个音,一个我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冷不防在我背后响起。

  我一转头,阿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看着我,脸上浮现着不自然的笑容。我顿时面颊烧得通红,迅速起身,却一时不知如何向父亲解释,只好匆匆行过礼,低着头小声说道:“然。”

  阿翁见状脸上笑意更显,移步坐在身边石凳上,“以汝之见,孔明其人其才如何?”

  “昔闻德公叔所言‘卧龙’者,不虚也。”我稍微回过心神,“依儿愚见,此等大才,世所罕有,怎可曲身小小南阳之野,躬耕终老?”

  “烁儿此言不虚。”阿翁满意地点头道,“自汝行及笄之礼,吾意为汝寻一世间大贤者以共白首,如此亦不负汝文君才性。”

  闻言心中不禁一热。孔明耕读南阳,自比管乐,除徐元直、崔州平外,世人皆道他胡言乱语。我又未尝不是如此,自小不爱那些繁文缛节,凭着兴趣读完了《诗经》《楚辞》《左传》之类,身为女流却学了男儿潇洒不羁、疏阔爽朗的性子,虽有家族名望庇护,亦难免在旁人眼中落下口实、留下话柄,以至我虽已到婚配之龄,却无人提亲——当然,纵有人上门,以我素来清傲的性子,亦未必看得起他。幸而阿翁从来是懂我的,他亦明白若是门当户对,我难免遭夫家嫌弃,余生不得安乐,辜负我清傲之身,唯有孔明能解我性情、知我心意,可谓知己。

  若我为卓氏,那孔明便是比司马相如还要优秀的男子。我知道自己于他之情,并不亚于当初情愿与郎君远走西蜀的卓文君。

  我热泪盈眶 ,郑重地对阿翁跪下拜了三拜:“阿翁之恩,烁儿无以为报,定铭记终身。”

  在我十七岁那年秋日的一个黄昏,于漫天彩云的暮色映称下,侍女簇拥着穿着婚服、簪着金钗的我进了他的草庐。

  

  

         贰     逢贤主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自我与孔明的婚事传出,襄阳城内便有不少流言,有人编出了“莫学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的乡谚,还有谣传云,阿翁尝谓孔明“小女容貌甚陋,黄头黑色,而才堪相配”,我这才得以出嫁。

  丑?黄头黑色?

  我端坐案前,在烛火照映下对着铜镜卸下首饰。镜中人一头丝般柔软的皂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来,面似鹅蛋,眉若远山,杏眼含光,丹唇凝脂,虽无江北甄宓、江东二乔倾国倾城之貌,亦自有一番有清秀雅逸的别致风韵和女中豪英的不俗气度。

  见孔明走过来,我笑着打趣他道:“得了如此‘黄头黑色’、空有‘才堪相配’之称的丑妻,夫君就不后悔?”

  “乡人胡诌耳,闲时听来取乐便好,岂可信之?”孔明也笑了,坐在我身旁,凝视我的目光温柔似水,“论才论志,亮自愧不如夫人,能与卿白头偕老,亮生平之幸也。”

  我闻言不由“噗嗤”笑出声,和他又玩笑了好一阵方才就寝。窗外月色如水,穿过半掩着的窗棂柔和地倾泻在孔明如玉般俊秀的面庞上,使他看上去仿佛天宫仙人。我躺在他身旁痴痴地看着、痴痴地笑着,完全没有察觉他也悄悄睁了双眼看着我。

  “阿烁在笑什么?”

  “……没,没有……”我顿时羞红了脸,有些尴尬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躺下。待他许久没有动静,我才敢转回身,可一回头,却发现他那如窗外月光一般柔和的目光一直洒在我身上,嘴角的笑意也是柔和的。

  我害羞之余,心下却想,或许我之于他的爱,除了阿翁、孔明,再无第三人理解。我固然爱其风姿奇雅,但更悦于他经天纬地之才,还有——也悄然藏于我胸中的攘奸兴国之志。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我一向佩服的卓文君没有得到的,我得到了。

  我在南阳草庐一住便是七年。我与他采花酿酒、持谷烹茶,也和他读书论道、推演兵阵。他的巧思极多,今日作出“木牛流马”,明日又将一发十矢的连弩拿与我赏玩。久而久之,这些机巧物理我也懂了一些。但我察觉到,每当他把自作的新奇物件给我看时,总要看着不停摆弄的我独自出一会儿神。

  这日下午,我与他来到当初相遇的河边,我举着他的连弩,用箭簇被布团包住的箭四处射着玩。发现他有些楞楞地凝视着河中游鱼,便以玩笑的口吻说道:“若是王师得此利器,以一当十,何愁汉贼不除,正统不兴?夫君,是也不是?”

  他回过神,望着我,神色中透露着五分疑惑、五分讶异。

  “夫君鸿鹄之志,妾安能不知。”我道,“君所愁者,无非未逢明主,才华无所施展,而年华易逝,恐老去无成耳。”

  他似是被我猜中了心事,低头沉默不语,两颊悄悄变得红润起来。

  我继续说道:“近来公威、孟建等均已于曹操处谋得一席,但妾知道,君与操有彭城切齿之仇,宁布衣一生,亦不屈身曹贼,涂炭黎民。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明主求而不得固为恨矣,而与此相比更为可贵的,乃坚守此心,不渝此志耳。吕望年过八十仍得武王重用,马援年渝天命方封将拜相,古之大事者,不乏年老方有所就,君又何必担忧年与时驰?”

  “卿言最能慰我心。”他抬起长长的睫毛,清泉般清澈的眼神里满是感激。我不由坐得挨他更近,拔下头上的金钗握在手中,将头倚在他肩上,任河边的微风撩拨散落在身后的长发,微笑着注视夕阳橙红色的光辉映在水面和我们身上,偶一抬头,发现他被余晖照成橙红色的面颊和耳根,隐隐约约透着粉红的晕染。

  他终于等来了他的明主。建安十二年,又是一个春日,左将军叩响了我们草庐的柴扉。前两次孔明均不在家,我只好请童子送走了贵客。第三次,是孔明亲自迎接了刘豫州。

  我回避在屏风后,看着他在满院的盎然春色中将刘豫州领入堂内,二人对坐;看着他对着刘豫州高谈阔论,与其恭行委质。我原以为自己会为他鸿图得展而高兴喜悦,却发现此刻内心却五味杂陈。不知怎的,我忽然害怕起来,怕他身赴漫漫征途,最后被黄沙戈戟销蚀了身形和魂魄;怕他会不惜一切,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只为他心中即将升起的朝阳;怕他……

  “阿烁可是有心事?”

  我卧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泪水模糊了双眼、风化了面颊,忽然泪痕干处感到了一丝温热。我转过头,他正躺在我身旁,举手为我拭泪,神色中却尽是担忧。

  “妾方才梦魇了,”我一头扎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生怕他被别人夺走了似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潮涌般淌下来,“妾……妾梦见,梦见夫君随刘豫州离开南阳后,再也没有回来,妾生怕此后再也见不到君……”

  他亦有些哽咽了,良久方道:“怎会。一朝山河平定之日,便是你我再享清平、共度天伦之时。亮答应卿,待我功成,即当归来与卿躬耕陇亩,阿烁等着我。来,”他抚摸我后背的手五指张开伸到我面前,“亮可在此立誓。”

  我两眼闪烁着泪光,缓缓伸出右手,将五指紧紧扣在他张开的指缝间。

  “其实,这也是妾平生之愿。”我小声说道。

  

  

  叁      添新烛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外门忽然雷鸣般轰轰响起来,叩门者的力道似能顷刻间将柴扉击碎。侍女明河惧怕不已,拉着我躲在卧房内,声音颤抖着问我如何是好。我只觉心慌得厉害,毕竟夫君不在,若有意外,恐怕不是我一人能抵挡。但我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强做镇定地走出屋子,推开了两扇柴门。

  门外站着两名军士,身材魁梧,面相凶横。其中一个粗声喊道:“可是黄家小姐?蔡都督有请!”

  听闻舅父名号,我一时激愤,怒气将恐惧驱散了几分,索性乘着倔强性子回敬:“妾身不过一介布衣,女流之辈,今已嫁做人妇,安能亲睹蔡都督尊颜?”

  “夫人言重了,蔡都督思念外甥女,特命我二人前来迎接夫人尊驾,如有冒犯,还请见谅。”那人虽说着客套话,可语气却是冰冷骇人的。这时另一个早已将手握在剑鞘上,那柄剑出鞘几寸,闪出的光芒寒意刺骨,使我不由打战。

  “有劳二位,请。”我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本能的战栗,转身朝缩在角落紧张地望着我的明河点点头,从容不迫地跟着军士走出草庐。我上了他们备好的车,路上二人骑马一前一后,以作护卫。每一次偷偷掀开车帘一角,看到的均是衣不蔽体、面有菜色的流民,被两位军士呵斥威慑,更有甚者,因为所谓的挡道,死在了他们的长戈下。

  呵呵,好一个“请”,我心道。

  都督府装饰华丽,宏伟辉煌,与外面的饿殍遍野显得格格不入——或许,格格不入的是外面的惨状罢。两人手持长戈,紧紧跟在我身后进了府门。正殿前,下人正要进去通报,我冷冷朝他横了一眼,径直上前推开正门走进去。

  “是谁?如此无礼!”坐在案前观书的蔡瑁听到破门之声抬起头,一双狼眼直直盯着我。

  “得蒙都督召见,妾身平生之幸也。不知都督特命军士唤妾身前来,所为何事?”我故意恭恭敬敬行了个他都督之位受不起的大礼,答话声音虽大,语气确实我平生未有过的生疏冰冷。

  “原来是阿烁,怎么,几年不见,不认得阿舅了?”待他看清是我,之前的凶横的脸庞立即堆起笑容,“听闻,阿烁已嫁作孔明之妇啊……”

  “都督有话还望明言。”自他说刘琮投降曹操,我心中便没了他这个阿舅。如今他这番只教我觉得恶心,也不愿多与他周旋。

  蔡瑁走上前想扶我起来,我执意不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他见状硬是拽我起身。“还是阿烁直爽,”他仍然挂着笑容,“只可惜,刘豫州并非贤主,孔明何故弃明投暗,岂不屈才?”

  我立即猜到了他的意思——挟持我为人质,以胁迫孔明,甚至刘将军。想到这里,我冷笑一声,高声问蔡瑁道:“以都督高见,孔明何人也,岂能奴颜婢膝委身于汉贼?刘豫州仁义之师,焉能降于操虎狼之伍?”

  “放肆!”他闻言大怒,唰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逼我脖颈,在上面划出一道殷红的血痕,血珠如红豆一般滚落下来,生疼生疼。我仍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努力不让他察觉到我内心的紧张害怕。

  蔡瑁的剑一点一点逼近我的咽喉,但终究还是收了回去。他转过身长叹一声,喃喃说了一句只好大义灭亲了,回身猛地朝我扇了一巴掌,我招架不住,顿时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郊外一株枯树下,周围尽是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百姓,大人的哀嚎、婴儿的啼哭不绝于耳。我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满是伤痕血迹,先前新换的衣裳也破破烂烂的。蔡瑁早已不见踪影,许是见我不能为他所用,方弃我于乱军之中罢。

  呵呵,好一个大义灭亲的阿舅。

  天色暗了下来,我感到格外寒冷,于是在附近的草丛中找了些勉强可用来烧的树枝草叶,点起了一小团火,整个人依偎在这周遭唯一的光亮旁边。不一会儿,身子暖了,可我的心还是冰冷冰冷的。

  见到火光,那些流民也陆续凑了过来。大家都饥肠辘辘,眼下却没有任何吃食,只好互相安慰着,对着火光想象一些祥和安定、丰衣足食的画面,这些梦还不时被远处传来的曹军铁蹄声震碎。我一整日未曾进食,又受了一击,方才寻找引火之物已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此刻只感觉两眼发昏,浑身无力,只好待在原地。

  望着那似乎是我们唯一希望的火光微弱地跳动着,我满心想的,全是孔明。听闻刘将军兵败,甚至与妻子离散,此刻孔明应该和我一样的处境罢?草庐一别虽不期年,在我心中却恍如隔世,有何况有目下的战乱。孔明,孔者甚也 ,明者亮也,他是我心中的一束光,但我希望他不仅能照亮我,更要驱散阴霾,照亮天下。

  念及此,我勉强支持着站起身,在不远处一间坍塌的土房废墟附近找了几根竹篾和一些糊窗用的纸张,将竹篾编成灯状,糊上窗纸,又解下随身的一枚自制的蜡质配饰,切下一块引火点燃,待烧出些许烛泪后滴在竹篾支架交接处,再将燃烧的蜡块固定在灯的底部。

  乡亲们均用我早已习惯的怪异眼神看着我。

  我双手牵住底下的竹篾,待灯身变得轻飘飘的,便松开双手,任由这灯向天边飞去,以其微弱之光,划破寂静的黑夜。

  望着那盏小小的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我仰着头,轻声唱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有人和我一样仰望天灯,轻声祈愿;有人已然掩面而泣。当那灯飞得我已看不见时,远处似乎闪起了点点火光。马蹄声又出现了,不过并不是曹军那样的急促激烈、使人惧怕,而是缓慢轻柔、温和可亲。那团火光越来越近,我隐隐约约看见了残破不堪的旌旗上,赫然一个“刘”字。我的心顿时定了下来,周围的百姓早已欢欣鼓舞,如遇救星,纷纷夹道跪拜迎接刘使君。

  “阿烁!阿烁——”

  那队人马还有半里来地,早已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而来。我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泪水,朝他奔过去。

  “孔明!”与我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一个厚重的男音。

  他迅速跳下马向我跑来,紧紧把我拥在怀中,我第一次见他泪如泉涌。我在泪眼朦胧中,依稀看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将军跳下马向这边走来。

  “夫人是否有恙?兵乱岁凶,曹军残暴,夫人受惊了。”一双布满老茧却温暖厚重的大手握住我颤抖的手,刘将军注视着我的双眼满是担忧与关切,“你不知道,孔明都急坏了。”

  “可亮还是忘不了方才将军如安抚狸奴一般宽慰亮的神情,恕亮直言,将军看上去比亮还焦急。”孔明见刘将军赶到,便半开玩笑地插嘴,引得刘豫州搭着孔明的两肩哈哈大笑着说到底是孔明最会说嘴,我也不禁破涕。

  “夫君,你看到那盏天灯了么?”那晚歇息时,我将头搁在他肩上,附在他耳边说。

  “看到了。亮就知道,只有以卿之才学,方能做出此等巧物。不知为何,亮当时看到这灯时,隐隐觉得夫人正临危险,便求了刘将军朝着灯飘出的方向赶了过来。”

  “知黄烁者,孔明也。其实,妾放出它时为它想了个名字,”我的泪水悄悄滑落在有些干裂的嘴唇上,“就叫,孔明灯。”

  


  肆       别离苦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注:此句原指男子背弃爱人,这里借指汉室将灭,而丞相仍执着地追求理想)

  

  当消息传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心中的山被摧毁了——那也是我心中的山。

  十余年来,我们总是聚少离多。在临烝六年,他常往返三郡之间,征调税赋,训练军士,安抚百姓;刘将军西征益州,士元在攻雒城为流失所中身亡,他与张、赵二将军率众溯江而上,我留在荆州等候佳音;待成都平定,我方赶往巴蜀与他相会。我不知道那几缕不显眼的白发什么时候悄悄爬上了他的鬓间,不知道他那永远闪着夺目光芒的眼眸什么时候失去了第一缕光,甚至不知道他的眉心什么时候有了第一丝皱纹。我只知道,在曹丕篡汉的消息传至成都时,他好像忽地变老了,就像我和他梦中那个国富民安的大汉,化为一颗颗破碎的真珠。

  “今日议事,大王之意已决,”那晚我正读着《春秋》陪他处理政务,他冷不防的出声引得我从竹简中移开目光,“建安二十六年四月初六丙午日,建帝号于武担之南,拟改元曰‘章武’。”许是由于激动的原因,他素来沉稳的声音竟带了一丝颤抖。

  “善哉!乐竟为章,止戈为武,大王之意,应是外锄奸凶,内安四海。”我心中欣喜不已,抬眼望向孔明,他的眼眸中早已闪烁着二十七岁时那般绚烂耀眼的光。

  初夏的成都郊外温暖和煦而不炎热,从江岸吹来的微风不住撩拨着衣襟袖口。我穿上妆奁中最华美端庄的一套曲裾裳,系上流纨素,戴好明月珰,随成都百姓立于祭坛下,望着祭坛上头戴十二旒冕,身着玄色龙袍的陛下。孔明头戴进贤冠,上坛将盛有玉玺的锦盘呈上,陛下接过玉玺时二人对视片刻,所有温柔、所有信任、所有希望,千言万语尽凝在如炬目光中。

  “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祇:汉有天下,历数无疆。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备惟否德,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式望,在备一人。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阼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修燔瘗,告类于天神,惟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在我和孔明心中,在陛下心中,在千万黎民心中,大汉还在。

  可,那时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东吴陆贼的一条毒计、一场烈火,很快燃尽了我们几乎所有的希望。

  章武三年,不,建兴元年。当我见到从永安互送先帝灵柩回到成都的孔明时,害怕地发现他明显地苍老了。他回到相府,甫一进门我便迎上来,抚摸着他鬓不过年渝不惑便有些明显的白发,神色中充满了心疼和担忧。一行泪不自觉地淌下来,但很快被我拭去。

  “亮怎么记得,当初隐居隆中时,还是阿烁劝勉亮不因时运而自叹的?马援五十五岁尚得汉帝重用,吕望年渝八十方见用于文王,何况亮不过年过四十,年岁方长,卿又何必悲叹?”他微笑着,伸手拔下我发髻间散落下的一根白发。

  “哪就‘悲叹’了!”我的笑容随着滚落下的两滴泪绽开,一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肩头,“君绝世之才,我从未疑过你未能完成霸业。”

  “善。”他的语气中有种难以察觉的淡淡的忧思。

  记忆中,仿佛他只对我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转身离去——投入他的征途。每隔数月他才回成都一次,身形疲惫,风尘仆仆,但在我面前总是微笑着,带着一封封捷报。然而,我总是能看到,他无数次出现在深夜书房的身影,拥着一小盏烛灯,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不时咳嗽着——我甚至能隔着窗棂看见他咯出的血,握笔的手就算累得颤抖也未曾停歇。我多次冲进去为他添衣、令他早些休息,他总是笑着摇头,说道“阿烁早些歇息,亮还不累”。三五日后的清晨,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空荡荡的相府,我知道他又奔向他和先帝的夙愿了。

  我已数不清,有多少个独自熬过的凄冷萧索的夜。从前的张扬清狂,早已被磨去了锋芒棱角,我固然担忧天下战火不熄、贼寇犹在,但更加牵动我心弦的,是孔明。他是我这夙愿唯一的希望,但若他为此心力交瘁,比起壮志未酬,更会教我心碎。

  他已竭尽全力做好了天下的守护者,我却没有守护好他的能力。

  建兴六年他决定出师北伐时,瞻儿尚不足岁。那日清晨他穿好戎装,我早抱了瞻儿过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第一回见他戎装,不想竟是这般英气逼人。他回过身,见我在门口忙一个箭步冲过来,双手抱着我肩头,掌心的温热惊得我颤抖:“虽说回春了,可寒气尚存,你刚生产不久,穿得这样薄,不怕坏了身子?”

  瞻儿见了父亲,嘻嘻笑着朝他伸出莲藕般白嫩的小手。孔明轻柔地从我怀里接过他逗弄,引得瞻儿咯咯直笑。

  我道:“妾无事。倒是你,向来是不懂得爱惜身子的,此次出师,万望珍重,若劳出病来,我可不能往常一般照料你。”

  府外吹角声起,他将瞻儿交给我,又抓起我右手,将五指扣在他的手指间:“亮愿如廿年前般与卿立誓。亮答应过给卿一个太平天下的。”言毕,脸上的温柔即刻化为冰冷坚毅,从我掌间脱出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哄着怀里哭闹的瞻儿,望向他的眼神是我从未有过的坚定。

  

  

  伍        不死树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军士掀开营帐帘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孔明卧在榻上,形容憔悴,面无血色,似是陷入昏迷。

  我顿时泪如泉涌,将帷幕攥得死死的手指渐渐松开,几乎是踉跄着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凉冰凉的手,撑开五指,将自己的手指紧紧于他扣住,泪水顺着他的臂膀滑落,掌中仅存的几分温度慢慢地渡到他如冰的掌心。

  我不希望他知道,为了这一面,我耗费了多少心力。

  阿禅见我身着朝服、庄重肃穆地出现在朝堂时大惊,忙下阶扶我:“婶母快起,有何事说来便是,朕定当尽己所能。”

  “伏愿陛下恩准,”我仍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准妾前往五丈原祁山大营,探望丞相。若得所请,臣感激不尽。”

  “这……听闻相父病重,朕亦忧心不已,婶母之心,朕怎会不知。只是向来未有女子前往军营之先例,朕唯恐婶母身临险境,若有闪失,朕如何向相父交代啊……”他显然犯了难。

  “若陛下不准所请,妾宁愿长跪不起。”我仍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任凭群臣议论纷纷,我均不在意,那时我心中只有孔明。

  “婶母如此坚决,朕准允便是。只是沙场非小事,朕会钦点禁军中五百精锐,以护婶母周全,如何?”

  “妾伏首,谢陛下。”我朝他深深一拜,随即起身离去。

  叮嘱过贴身婢女带些寻常衣物即可,而府上一应事务尚需打理,因此回府后不免一阵忙乱。瞻儿见我回来,兴致极高地向我展示课业,我耐心听着,不时纠正一些错处。他念毕,我蹲下来抚着他的头道:“瞻儿乖,阿娘今后要出趟远门,你在府里要听乳母和先生的话啊!”

  “阿娘要去哪?”

  “嗯……”我思索片刻,“阿娘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阿翁。瞻儿在成都要好好的,阿娘很快就回来。”

  “为什么不带瞻儿一起去?瞻儿也想见阿翁了。”他闻言哭起来。

  “瞻儿不哭,”我把他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瞻儿还小,走这么远的路,会有危险的。”

  “那瞻儿长大后,也要走一次这条很远很远的路,去这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找阿翁。”他终究止住了啼哭,可鼻翼还在不停翕动。

  “好,阿娘等着看这一天。”我摸了摸他的脸颊,直起身便向府门走去。五百军士和一辆马车早已在门口等候,我登上车,揭开车帘一角,微笑着向送我出府的瞻儿挥了挥手。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我握着他冰冷的手,抽泣着念道。孔明,你可还记得,这是我们初见时你教给我的歌吟。蜀道的陡峻险阻,汉水的湍急艰险,为了你我可以全然不惧。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康乐地实现生平夙愿……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以琼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气若游丝的熟悉的声音。

  我垂下的眼帘闻言睁开,之见他缓缓睁眼,嘴角拼尽全力向我展开了一个微笑。

  “亮不过偶感小疾,不日即可痊愈,有劳卿费心挂念。”

  “哪是什么小疾!”我哭得失声,“六年前就叮嘱过你珍重自身,不可过度劳神苦思,你如何置己身安危于不顾!”

  “可……可夫人不顾凶险前来军营,亦未曾想过……这会让亮心忧啊……”他竭力使温柔的声音穿过沙哑的喉咙。

  “危机之时哪顾得这些多!”我不由破涕为笑,嗔道。

  他精神稍稍振奋,在侍从搀扶下勉强起身,“瞻儿可还好?”

  “这孩子越发像你了,”我道,“妾刚从成都出发时,还哭着求我带他来,这倔脾气和你年轻时如出一辙。妾只愿他平安长大,一生祥和喜乐。”

  孔明不语,只是微微点头。片刻,他从衣领内取出一小段绢帛,交到我手中:“烦请阿烁务必将此书交与瞻儿,并告之:‘乃父无能,贼寇未灭,未得见汝成人之日,吾平生之恨也。’”未及言毕,又猛地咳起来。

  我缓缓展开书信,见其中写道:“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似是匆匆写就,可每一笔力道皆是充足的。绢上几点血迹已使我惊心,又闻孔明此语,不免暗自垂泪,忙拍着他后背,一一答应。

  良久,他方稍稍缓过来,望着地上溅出的几朵殷红的花点,缓缓说道:“我自知命不久矣,身后不求归于成都,但愿永归汉中,永远望着祁山,永远望着长安。”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此时我早已出离了悲痛,“那妾便化作定军山下的一株松柏,得上帝护佑,千年不死,万世不枯,枝繁叶茂荫盖青冢。非妾背诺,妾今生未做到的,只能来世在完成了。”

  忽然军士进帐来报,时辰不早,我该启程回成都了。我只好红着眼眶,不舍地起身,一步一回头地走出营帐。我心下怎会不知,这约莫是我们今生最后一面了。

  马车驶过汉水,汤汤的激流溅湿了车轿的帷裳。我望着河水向东南奔腾,心想,也许孔明选择归于汉中,许是因为此地位于汉水上游,而成长的隆中位于下游罢。他纵然是琅琊人,可荆襄之地早已成了他的故乡。只要汉水不断,汉祚便不断,青山江水就永远记得他,他也不会是无根之萍。

  他的大汉,一直都在,我也一直在他身边。

  

  

  后记

  这篇文,我一边写一边想,淅淅沥沥地写了两三个月,创个人纪录地码了一万多字。九月份高三开学以来,我们经历了几次网课、几次复学,我从十一月下旬集训至今,终于在艺考前一天了却了这桩心事。

  从我高一入坑起,我就想尝试着用一些不同的视角来写丞相和季汉的理想主义故事。在尝试完瞻儿和瑾哥视角后,我决定将视角放在月英身上。一来,关于月英的记载非常少,我想通过自己的笔,给她编造一个完整的梦——哪怕只是一个梦。二来,我觉得以女性的视角更具有细腻性和抒情性,也有利于我这个女生发挥“性别优势”。毕竟每个亮粉女孩都有一个魂穿月英、陪伴丞相的梦,我不过是将我梦境里的每一个细节复述一遍而已。

  关于丞相和月英的婚姻与感情历来谈资甚多。我宁愿相信,他们两个是有爱情的,甚至拥有共同的志向和相似的经历。他们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同志,月英囿于自己的身份,只能将二人共同的希望全部倾注于孔明,但同时也会因他积劳成疾而忧愁落泪。

  其实写作之初我想写的是玄亮,但很快发现这样有些别扭,只好放弃。然而随着写文的推进(尤其是四、五章),我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以亮英映衬玄亮。白帝一别,玄亮二人的理想全部传递给了丞相,而在他夙夜忧叹时,安慰他、支持他的人就由昭烈换成了月英(虽然月英一直支持着他)。也许,君臣和夫妻有相通之处吧。

  第一章的小部分和后面四章都是我在艺考集训期间写的。我尝试着将课上学到的一些戏剧学基础知识运用其中,自我感觉效果还可以,希望你能喜欢。

  就先停笔吧。感谢两年来每一个点赞、推荐、关注、评论的你,见证了我的成长。艺考完回学校后,我可能真的没有时间碰手机、上老福特了,也在此向大家暂别。最迟到明年高考后,我们再见。

  

  易安舒女

  2022年12月10日午于武汉某商务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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